當他爬上棺槨,看到是嬴政死不瞑目的猙獰神態,被粗暴剝開的胸膛,以及凝固變黑的血液,和被血液浸染的定秦劍。
“阿政!”
張麒麟跌落進去,摔在嬴政腿上。
他連忙從嬴政腿上下去,跪爬到嬴政腦袋處,他顫抖著,想去探嬴政的鼻息。
手哆哆嗦嗦,半天都沒能湊近。
最終,他還是沒有探到嬴政的鼻息,他小心翼翼避開嬴政大開的胸膛,緊緊抱住他,無助大哭。
“阿政,我醒了,你也醒來,”
突然,一道冷漠的女聲從棺槨上方傳來。
“他已經進入輪回道,重新投胎為人。看在你間接幫了我們大忙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他降生的醫院。”
他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冷傲的女人。
他記得這聲音,是006。
“你去找他吧,你可以陪他長大,然后繼續和他談情說愛。”
聽著006高高在上、輕描淡寫的語氣,張麒麟的憤怒達到了鼎峰,他的手移到他的大腿上,摸到了嬴政送給他的匕首。
在摸到匕首后,他猛地起身,兩把匕首接連朝006飛去。
006沒有躲閃的意思,在匕首快要射穿她的額間時,匕首憑空懸在半空,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
她臉色平靜,甚至是漫不經心。
她伸出手取下懸停在她眼前的兩把匕首,打量許久,嘆氣說:“他對你,真的很重視。”
而張麒麟,他已經抓起了沾滿嬴政血跡的定秦劍,并且啟動了棺槨中的懸梯開關。
他踩著懸梯,朝006刺去。
又一次,在劍鋒快刺到006的腦袋時,劍和他一同被困住。
張麒麟好像置身凝固的水泥之中,動彈不得,不止不能說話,眼珠子都不能轉動。
006上前一些,她踩著空氣向上,然后踩著定秦劍,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很快,她走到劍鞘處。
她居高臨下盯著張麒麟看了很久,像是在考慮什么很鄭重的事。
最終,她蹲下來,卻依然俯視著張麒麟,平靜說:“看來,你也是真的很喜歡他。這樣吧,為了不辜負你們的感情,我現在殺了你,送你的靈魂去投胎,讓你和他成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至于你的尸體,你也放心。看在087的份上,我會將你們合葬,并且,我還會幫你們完善這墓中的防盜機關,確保五百年內,無人能動你們的陵墓。”
她說著,瞬間閃身到張麒麟面前,掐住了張麒麟的脖子。窒息感瞬間傳入他的大腦,讓他無法喘息思考。
恍恍惚惚間,他又聽到006說:“你體內蘊含的濃厚神力來源于神珠殘存神力,若不是我們忙于拿回嬴政體內的神珠,你的家族包括你在內,都早該被我們抹殺。”
“如今正好,抹殺掉你,我們的過錯就完全解決了,你安心去吧,我說到做到,會讓你和嬴政再續前緣。”
“這一世,你們不必再擔負任何重任,你們都會擁有富足的家世、恩愛開明的父母,你們會一起長大,一起擁有幸福的童年,在情竇初開時和彼此戀愛,然后相伴終老,過著平淡但是幸福的生活。”
張麒麟雖然心有不甘,但是006描繪的下一世太過美好。
要不就這樣吧,不掙扎了,好累,好想阿政……
在張麒麟準備放棄掙扎、安然赴死,和嬴政進入下一世時,“麟兒!麟兒!醒醒!”
張麒麟猛地睜開了眼睛,嬴政的聲音!
嬴政沒有放棄,沒有投胎轉世,嬴政在叫他。
“麟兒,醒來!張麒麟,醒來!”嬴政的聲音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急促。
他還聽到了陳景云吃力的聲音,“父皇,我快撐不住了。”
張麒麟猛地睜開了眼睛。
還不等他看清狀況,嬴政握住他的肩膀催促說:“快,麟兒,快把涅槃珠拿出來。”
“火紅梧桐木包裹住的那個珠子,快。”
從皇陵地宮中離開前,嬴政從棺槨隔層中拿出很多珍寶給張麒麟,張麒麟希望從這些珍寶中窺探一絲嬴政的過往,所以,他雖然不知道每一件珍寶的名字,卻記得每一件珍寶的外形,并且逐一放置保存。
張麒麟整個人還沒緩過勁來,但是他從來不是會拖后腿的人,嬴政話音未落,他已經拿出了嬴政要的涅槃珠。
“景云趴下,將蒙恬收起來。”
說話間,嬴政扳開了涅槃珠外的火紅梧桐木,讓里面的涅槃珠顯露出來。
涅槃珠騰飛,嘹亮的鳳鳴響徹云霄,火紅耀眼的鳳凰虛影從涅槃珠騰飛,無形的火焰燎盡黑暗。
至此,被嬴政扯到身后的張麒麟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們還在甬道之中,地上既沒有密密麻麻的飛虱,也沒有打斗過后的痕跡,而他的黑金古刀還在他的背包之中,嬴政手中也沒有拿砍刀。
前面除了慌亂逃跑的鬼魂厲鬼和燈光下沒有落地的微笑粉末,再沒有其他。
張麒麟瞬間明白了一切。
在看到穴居飛虱的第一眼,他他就中招了,在他聽到嬴政提醒他們飛虱腹部的液體有超強的致幻效果之前。
看著為了驅趕想趁火打劫的厲鬼而狼狽不已的陳景云,再看著身前嬴政偉岸的身影,張麒麟心中十分復雜。
又一次,他成了一行人中需要保護、拖后腿的那個。
嬴政還不知道張麒麟低落的心神,他的注意力都在威力強大的涅槃珠上。
這涅槃珠并不是容易駕馭的物件,特別是在其失去外面的梧桐木的束縛后,它會燎盡世間所有陰邪,包括普通死亡之人的靈魂。
一旦讓涅槃珠跑到外面,不出一日,藍星將會大亂。
嬴政體內是至陽的神力,但是他的神魂并沒有完全擺脫規則束縛,本質上,他的神魂還是不屬于陽間的魂魄。
神魂離體,他能制服涅槃珠,但是他的神魂必定會受傷。
而他,已經承受不了神魂上的損傷了。
唯一能制服涅槃珠的,是精通道家術法的陳景云。
嬴政顧不上其他,上前一把將慌亂間撲倒到地上的陳景云提起來,“景云,默誦道家入門心經。”
他的語氣太過急切,陳景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默誦起來。
隨著陳景云嘴皮子無聲的張合,陳景云身上肉眼可見浮動著一些純白微妙的氣,像云霧,卻比云霧更縹緲。
在陳景云周身的氣越來越濃,濃到觀眾可以通過鏡頭清楚看到時,已經飛遠的劇烈火焰停下了。
見涅槃珠停下了,嬴政也松了口氣。
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陳景云頭頂之上。
“呃啊!父……”陳景云吃痛出聲,差點跪下。
“靜心凝神,繼續。”
而嬴政卻沒有停手,他按著陳景云的頭頂,一點點將陳景云往下按。
在嬴政的壓迫下,陳景云身上散發的氣在一點點匯聚。
陳景云痛苦不堪,嬴政也不好受,父子兩臉上都是大滴大滴的汗珠,額間頸間的青筋都在一根根暴起。
張麒麟手足無措、擔心不已,但是嬴政沒有叫他,他只能站在原地,不敢輕易妄動。
終于,陳景云還是沒抗住,跪了下去。
也正是在這瞬間,涅槃珠快速飛回,像是要幫助陳景云一般,以燎原之勢朝壓制著陳景云的嬴政俯沖而來。
而嬴政不動如山,甚至沒有放開陳景云。
火焰快要將嬴政吞噬,張麒麟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沖上前去。
火焰比張麒麟快太多,他才跑出一步,嬴政和陳景云已經被熊熊火焰吞噬。
剎那間,時間仿佛靜止,張麒麟難以置信,嬴政又一次在他面前死……
不,嬴政沒有死。
凄厲的鳳鳴聲爆發,頃刻間,將嬴政吞噬的火焰一點點收攏,它掙扎著,不愿妥協,但是最后,還是全部被卷進了嬴政手中火紅的梧桐木條為它編織而成的牢籠中。
有燎原之勢的涅槃珠再次歸于平靜——一個比乒乓球還小一些的紅火色藤蔓纏繞包裹著的金紅色珠子的掛墜。
若非親眼所見,只看它的外形,誰也不會想到,它剛剛不但燒得無數厲鬼灰飛煙滅,還險些吞噬了嬴政。
涅槃珠歸于平靜的瞬間,嬴政也沒了力氣。
他收回按住陳景云腦袋的手,轉頭看向張麒麟的方向,虛弱喊道:“麟兒……”
話音未落,張麒麟已經沖到了他的身后。
因為張麒麟跑的太快太猛,沒能順利剎車,重重撞在他的后背。
嬴政被撞得一個趔趄,就算這樣,他也抓著了張麒麟的肩膀,轉身抱住了張麒麟。
等張麒麟反應過來,抱住他停下來,他已經趴在張麒麟的肩膀上咳嗽起來。
他咳得撕心裂肺,甚至咳出了一絲鮮血。
這種感覺,和他將死之時的感覺很像,但是他卻沒有當初的絲毫懼怕,因為有了懷中人。
“麟兒,我好累,想睡會兒。”
嬴政虛弱笑著說著,將手里的涅槃珠塞到張麒麟手里后,把全部的重量壓在了他單薄的身軀上。
張麒麟渾身一震,握著涅槃珠的緊緊擁住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摸著他的后脖頸,溫柔說:“睡吧,我在。”
在張麒麟溫柔如水的一聲聲安撫中,疲憊不已的嬴政趴在他的身上沉沉睡去。
嬴政不輕,完全沒有力氣壓在張麒麟身上,更是沉重無比。
但是張麒麟沒有絲毫勉強之色,他筆直站著,讓嬴政能舒服趴在他肩膀上睡覺。
張麒麟保持著矗立不動的身影很久,直到陳景云緩過勁來。
“小哥,父皇估計會睡上很久,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他又說:“雖然飛虱腹部的液體可以解這些致幻的花粉的毒,但是蒙兄剛剛被涅槃珠的火焰燎傷,和父皇一樣陷入了沉睡,我們再中招的話,沒有人能再喚醒我們。”
“雖然剛剛那些鬼不是普通的厲鬼,而是被壓制在這里上千年的食人血肉的羅剎鬼。他們兇殘無比,但是有你手中的涅槃珠在,他們一時半會不敢再打我們的主意。”
“我們繼續往前走,先遠離這些致幻花的地盤。”
靜靜聽陳景云說完,張麒麟心中的郁悶消散了一些。原來,不止他一人中招。
張麒麟將涅槃珠纏在右手手腕,摸索著將背包里的黑金古刀取出后,把包扔給了陳景云。
陳景云明白張麒麟的意圖,連忙上前幫忙。
接過背包,看著張麒麟手里的黑金古刀,陳景云有些擔心,“小哥,要不把父皇的背包也取下來吧,這樣你也能輕松點。”
陳景云拿不動黑金古刀,雖然拿三個背包會很吃力,但是應該勉強拿得動。
“不用。”
說著,張麒麟輕輕轉身,將嬴政背了起來,黑金古刀卡在嬴政的臀下,像個凳子一般。
見狀,陳景云也不再多說,提著張麒麟的背包跟上。
出乎他意料的,張麒麟的背包比他的輕了三倍不止,陳景云雖然納悶,也沒拉開拉鏈看,只警惕在前探路。
走出十多米,張麒麟突然停下腳步。
腳步聲突然停下,陳景云嚇了一跳,身體繃直,小心翼翼回頭,聲音都在顫抖。
“小、小哥,怎么停下了?”
張麒麟問:“狗系統呢?”
陳景云一愣,好一會兒,他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慌忙轉身。
四處查看,好一番尋找,才終于找到。
“那兒!”
狗系統睡在茂盛的植物叢中,它睡得很不安穩,若不是狗爪子長度有限,它估計已經被它自己掐死了。
“我才叫醒父皇,羅剎鬼就來了,之后又發生了太多,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太緊張,所以忘記狗系統了。”
陳景云訕訕摸著鼻尖,有些心虛,怕張麒麟像嬴政那樣訓斥他。
張麒麟很無語,但是也只看了陳景云一眼,什么也沒說。
這么一來,陳景云更心虛。
“我這就去把狗系統救出來。”
陳景云說著,在墻壁上抓了一只飛虱,將其腹部的液體捏爆后,捂著口鼻,上前將狗系統抓了出來。
他順手又抓了一只飛虱,在狗系統口鼻間捏爆。
而后,陳景云又提著狗系統的后爪,晃了晃。
“啊啊啊,別殺我,宿主,別殺我,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
狗系統尖叫著,驚醒過來。
“陳景云?”狗系統愣了好一會,才看清提著它的不是嬴政,而是陳景云,它兇巴巴叫喊著,使勁晃悠。
“放開我,宿主!宿主!張麒麟!你們快來救我啊!”
陳景云提著狗系統的后腿又晃了晃,沒好氣說:“快閉嘴吧你,吵醒父皇,你會比現在更慘。”
張麒麟只冷冷看了一眼鬧騰的狗系統,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背著嬴政,大步向前走去,沒有再看狗系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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